作者:雷利(富书作者)
2011年9月17日下午,女孩周岩在家听到敲门声,开门后被迎面泼了一身打火机油,来者正是曾追求过自己的同学陶汝坤。
就在生气地质问他干什么时,已将火扔了出去。
顿时火光四射,周岩全身都冒起了火,远远看就像一个大火球,而凶手陶汝坤却躲得远远的,并朝她说:“你去死吧!”
身陷绝境的周岩失去了思考能力,她只能不停地大喊大叫。被送到医院时,左臂早已被烧到熟透。
医生诊断周岩全身28%面积的重度烧伤。2012年5月,陶汝坤以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零1个月。
陶汝坤和周岩有什么深仇大恨?事情真的像传闻中所说“周岩出轨活该被烧”一样吗?
2021年凶手陶汝坤已提前出狱,据说现在父母正急着给他相亲。
而受害者周岩还在受伤的阴影中徘徊着。
如今已经过去13年了,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?
漂亮女孩周岩出生于安徽省合肥市的一个普通工薪家庭。
受父母的影响,周岩从小就勤奋节俭,在大人口中是个懂事的乖小孩。
而陶汝坤,父母在合肥市有官职,在学校一度和同学们拉帮结派,是有名的“小霸王”。
两个人同在一所初中。初三下学期,陶汝坤开始追求周岩,只是因为和朋友打赌自己可以追到她。
周岩十分厌烦男生之间无聊的游戏,她次次拒绝陶汝坤,但从被惯坏了的陶汝坤很不服气,他更加热烈的追求着周岩:
在学校里摆出写着两个人名字的爱心。
给周岩写的信中说道:“为了你我不择手段”。
放学后远远地跟在周岩身后,甚至连周岩父母上夜班的时间都知道。
这样步步紧逼的“追求”方式令周岩感到害怕。刚开始周岩的父母认为孩子进入青春期,正确疏导就好,但每晚出现在家附近的男孩还是让他们提高了警惕。
学校里,周岩所到之处都会传来同学的起哄声;家里,只要爸妈去上夜班就可能听到来自陶汝坤的敲门声。周岩在高度精神压迫下产生了抑郁心理,她不敢上学,不敢回家,也无心学习。
周岩的父母眼看女儿备受困扰,多次联系陶汝坤父母劝阻,甚至磕头请求陶汝坤放过周岩,但都不起作用。2010年9月,周岩父母给女儿办理了转学,转去乡镇中学,没想到陶汝坤还是打听到了新学校,依旧日日骚扰。
万般无奈,周岩又办了休学。一年后,2011年9月1日,周岩重返课堂,这次她调整好心态,甩开曾经压在心上的阴霾,想好好读书,考上大学,远走他乡,当一个播音主持人。
此时的陶汝坤已经从对周岩的爱慕转变为愤怒。他的生活中所有人都顺着他,只有周岩一个人例外,他把周岩视为眼中钉。此时的他就是恶魔,发誓要把周岩拽下地狱。
2011年9月17日,新学期开学两周后,周岩的妈妈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:
“周岩在家吗?她怎么不接我电话。”
“是陶汝坤吗?周岩不在家,你以后别再找她了,也别再给周岩打电话了!”
还没等周岩妈妈说完,电话就被挂断了。周岩妈妈赶快让周岩的小姨回家看看女儿有没有事。
等小姨来到家门口时,周岩全身已经着了火!
陶汝坤拿着一个雪碧瓶站在远处叫骂着,打火机油就是从这个雪碧瓶浇到周岩身上。
如果小姨没有来,面对致死量的打火机油起火,周岩恐怕会惨死在家中。小姨拿着被子盖住周岩身上的火焰,被大火包围的周岩下意识捂着脸,整栋楼响彻着她的尖叫。
被送到医院时,周岩的部分左耳被烧掉,左手烧得黢黑,近乎烧焦,医生取掉了小臂全部的肉才勉强让周岩逃过截肢的命运;全身的皮肤被烧的“融”在了一起:头部、面部、颈部、胸部和手部严重烧伤,现场惨不忍睹。
周岩在重症病房抢救了7天7夜才脱离生命危险,当她睁开眼时,发现自己无法拧动头部,再低头一看,自己下巴和胸脯的皮肤黏连在了一起,暂时还没有分离。
从手术台“活”过来的周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,但看着自己身上遍布火红的伤口,她还是哭了。
这年,周岩16岁。
被抢救过来的周岩无数次产生“还不如就在那次大火中死去”的想法。
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疤都要修复很多年,这意味着周岩的花季都要在病床上度过。
她把自己剃成秃头,缓慢地移动到镜子前,不忍看面目全非的自己,曾经的漂亮女孩周岩已经不在了,她接受不了已经毁容的事实。
但比起外貌,修复伤疤的过程才叫生不如死......
天还没亮周岩就起身去泡药浴,液体浸润伤口后又疼又痒,她无数次盯着发硬的皮肤和新结的痂都想把它们全部抠掉,她不再喜欢自己的身体。
一个小时的药浴结束后,周岩妈妈给女儿按摩着身上的疤痕,由硬按到软的过程常伴着周岩的呻吟。
尤其是烧伤最严重的左手,强行把黏起来的手指掰开,伤口撕裂的疼痛十指连心,周岩疼得又哭又叫。每每这时周岩妈妈都很想放弃,但她只能任周岩痛哭几分钟后继续按摩。
这短短的几分钟里,是女儿对命运不公的痛恨,也是妈妈在“心疼女儿”和“不能不治”的斗争中苦苦挣扎。
待周岩情绪稳定,妈妈继续为女儿按摩,女儿则含泪忍着哭声。她们都知道面对现实是唯一缓解沉痛的办法。
伤口要植皮,为了有更多的皮肤组织可用,周岩的后背、胳膊和腿分别埋了扩张器,就是气囊。气囊定时注入生理盐水后一点点变大,周岩的皮肤也被一点点撑开,气囊每变大一点,周岩就感受身体快被撑裂的肿胀感多一分。
背着扩张器的周岩像是背着个“孩子”,重量不断下坠,腰撑不住下坠带来的长久酸痛感,只能趴在床上缓解。不在床上待着的时候周岩做事也非常小心,因为一旦扩张器碰到硬物或尖锐物,就可能发生爆炸。
最多的时候周岩身上装了6个气囊,每个气囊至少要在身体里埋6至9个月。
背着重物的周岩根本无法舒服地睡觉。就算不埋扩张器时,为了不让颈部和胸脯的伤口粘连,睡觉时都要在周岩肩膀下放三个硬枕头,头使劲往后仰着入睡,也根本睡不好。
周岩每晚都在半梦半醒中度过,白天就算累了想眯一会,也会在梦到陶汝坤点火说“你去死吧”时惊醒。
极差的睡眠质量导致周岩的精神有些衰弱,每日复健消耗的财力和精力也是周岩这个小小工薪家庭难以负担的。
前期大部分医疗费用都由陶家支付,但不久后他们开始拖欠医药费,要求周家签署一份陶汝坤免责的情况说明才愿意继续支付。周岩妈妈拒绝后,陶家直接撒手不管了,再没有支付任何治疗费用,直至拖欠医院近十多万元,周岩被迫终止治疗。
2012年2月24日,周岩妈妈发帖控诉陶家失信行为,引发网友热议,网友自行站队站到了周岩妈妈这边,认为是陶家父母的娇生惯养才导致陶汝坤的违法行为。
25日凌晨,陶汝坤父亲发帖道歉,文中提到会竭尽全力为周岩治疗,笼罩在周岩爸妈心上的阴霾这才缓缓散去。
3月,周岩如期开始治疗,住进了一家整形医院,期间共做了9次大手术,修复了19处疤痕,直到可以正常生活。这个过程持续了很多年。
陶汝坤则在被刑拘半年后(2012年5月10日),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零1个月。
记者采访周岩时,她说:“谈不上是恨他还是什么,他坐牢多长时间是他罪有应得。”
但案件并未画上句号,民事赔偿部分的审理一拖再拖。
2016年3月22日,法院判决陶家赔偿周岩医疗费等共180余万元。
得知消息的周岩在法院外抱着母亲大哭,这一天,她们足足等了四年。
这四年,她们一家经历了太多太多......
继发帖道歉后,陶汝坤父亲曾在网上发过这么一段话:
“儿子陶汝坤2010年初和周岩产生早恋,虽我们极力反对,但感情一直较好。案发前一周左右,因周岩另有男友,陶汝坤不能正确妥善对待,在2011年9月17日晚对周岩实施了伤害。”
当时正是网友声讨陶汝坤、支持周岩的时候。这段话像把一个大石头扔进安静的湖水一样,网友炸开了锅。
舆论转变的速度太快,周岩还没准备好,即使她并不存在“另有男友”的情况,也还是被网络暴力拽下了水。
除了医生、家人和记者,周岩不敢见任何人,她很少出房门,很少说话,就这样内心封闭了很多年。
“一开始,我站在医院门口,每次想要往外去的时候,觉得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哈哈镜似的,膨胀起来了。然后我头就开始很晕,很晕,等我一直往后退就好了。对于外界的恐惧感特别强烈。”
她也曾尝试过让自己放下对外界的恐惧。
事发三年后,周岩第一次出门,她戴着口罩、帽子、围巾、手套,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。
随着不停地走动,衣服之间的缝隙会有疤痕露出,总有人经过周岩时发出惊呼,周岩只能一路低着头,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,时刻躲着别人的目光。
“他们都像看怪物一样看我,我还被看哭过,有的人你一靠近他,他就会像躲瘟疫一样地跳开。”
克服心理压力的过程中,周岩想到了工作,她应聘过图书管理员,被嫌弃、冷眼,还应聘过打字员、电话客服,无一例外,都被拒绝了。
后来周岩想通过线上微商挣钱,有人特意加她好友骂她“臭婊子”,还有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找周岩谈恋爱被拒后说:“你都这样了,还有什么好嫌弃我的?”
从受伤到疗养身心,再到寻求工作机会以及面对他人的恶意,周岩这一路都走得磕磕绊绊。
反观在少管所的陶汝坤,据他的狱友透露,陶汝坤在狱中依然充当着“小霸王”的角色,经常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。
所有人都干一样累的活,而他被特别分配进工作轻松的乐器队。
2016年,陶汝坤获减去有期徒刑一年。
出狱后甚至还被匿名网友爆料在小区闹事,看来在狱中的11年并没有让陶汝坤对日后的行为有任何收敛。
因为日常行为恶劣,他还被形容为“合肥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人渣”。
去年还被曝出父母给他安排,从截图中来看,人们一边痛骂凶手陶汝坤出狱后过着好日子,一边惋惜周岩被伤害后,步履维艰的生活。
从手术室捡回一条命到修复疤痕,从遭受网暴到尝试第一次出门,从找不到工作到自己通过线上微商挣钱,周岩从心里放下一切的过程几乎用了13年。
坚强如周岩,她曾说:“人应该向前看,我希望以后新闻中的我,是考上了大学的周岩,是创业成功的周岩。”
这是一张周岩经历了十几场整形手术后拍的照片。
伤疤像藤蔓一样从手爬到胳膊再到胸脯,而照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。
照片配文为:
我活在一具不认识的躯壳里,过着16岁的日子。我还是那个期待橘子味儿果汁雨的女孩,总想哭却不敢哭出声。嘘,天快要亮了,一切都会好的。你要做最坚强的孩子,才能看见阳光。
16岁的噩梦彻底改变了周岩的一生,多年的惨痛修复经历渐渐让周岩生长成一朵带刺的玫瑰,刺是身上的伤疤,也是伤痛带来的磨难,花则是现在努力生活的周岩。
只是我们在看到这样一朵花时,永远都不要忘记造成这一切的背后,是永远都要提防人心的黑暗面。
周岩本不必经历荆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