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古城重庆·上篇】九 从古城变为现代城市

重庆这个城市兴起很早，经历的时间很长，无时不在变化，但始终是一个封建的古老城市。光绪中叶辟为对外通商口岸，是发生根本变化的开始。直到二十年代中期，重庆筹备设市，面貌才开始有显著的变化；经过八年抗战，现代城市的规模才基本具备。经历约二十年的发展过程，重庆由一个古老城市变为现代城市。

重庆城市发生根本变化，是从光绪十七(一八九一)年按《中英烟台条约》的规定正式开埠以及四年后又订立《中日马关条约》开始的。比起《中英江宁条约》所规定的五口通商，迟了半个世纪。以后重庆的殖民地化也是较为缓慢的，但根本变化毕竟已经开始。各国纷纷来重庆设立领事馆，洋行、教堂、教会学校、教会医院也纷纷设立，西式洋楼出现，高等华人效尤等不一而足，新的变化在开始，这变化对人们的生活和思想，是深刻的。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，虽然封建根子依然存在，民主革命毕竟前进了一步。蜀军政府成立后，川东道署、重庆府署都废了。不久府署辟为商业场，一九二六年道署辟为第一模范市场，一九二九年学政试院辟为第三模范市场。

使重庆城市面貌发生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的是设市。重庆的设市，是清末开埠和辛亥革命两次变化继续不断发展的结果。拆除城垣，开辟新市区，打破了城池的界限；修建马路，开始改变几千年封建城市的面貌。接着抗日战争发生，国民党政府迁来，城市建设按照特别市和临时首都的要求和标准进行，规模更加扩大。

新市区的开辟，突破维持了几千年的旧城区的界限，为市区扩大的开始。新市区的范围，自南纪门沿长江到燕喜洞、菜园坝、兜子背；自通远门到两路口、上清寺；自临江门沿嘉陵江到大溪沟、牛角沱。面积约八平方公里，为旧城区的一倍。

重庆一向是四川物产集散地，手工业和商业日益发达，光绪三十(一九〇四)年成立重庆商会，辛亥后又开辟商业场，设市条件逐渐成熟。一九二一年刘湘驻防重庆，以四川总司令兼省长名义设重庆商埠督办，由川军第二军军长杨森兼任。此为重庆酝酿设市之始。次(一九二二)年二月川军第三师师长邓锡侯驻重庆，改商埠督办署为市政公所，自兼督办。以后川军第七师师长陈国栋、川军第七师十四旅长朱宗慤先后继任督办。一九二六年刘湘以四川善后督办名义改市政公所为商埠督办公署，以川军三十三师师长潘文华兼任。一九二七年又改为市政厅，仍以潘文华为市长。重庆新市区就是在这年开辟的，设市的筹备工作更向前发展了一步。

新市区是比拟上海、天津等特别市规格开辟的。但国民党政府颁布组织法，市分特别、普通两种，重庆人口不多，与特别市条例不合。重庆派员到南京请愿，答等四川省政府成立再核办。重庆市于一九二九年二月十五日公布成立，改称市政府，设官分职都按特别市规格，仅不称特别市而已。

由于重庆市按的是特别市规格，一九二八年市区又有扩大：长江沿岸扩大到黄沙溪、鹤皋岩一带；嘉陵江沿岸，扩大到李子坝、化龙桥一带，又两路口扩大到佛图关。正式设市后，一九三三年划定市区界限，将巴县城郊、南岸弹子石、龙门浩、海棠溪等渡口，以及江北城、溉澜溪、刘家台、香国寺等地都划归重庆市，水陆面积为九十三点五平方公里。经过这次扩展，越出了半岛的范围，向长江东南岸和嘉陵江北岸扩展，形成旧城、江北、南岸鼎足形势，奠定了市的初步规模。

新市区的开辟和马路的修建使重庆的面貌发生很大的变化。马路修到之处，各项设施和建筑伴随而来，新市区一经开辟不断繁盛起来。一九二九年川东师范学校从学院街迁到通远门外的罗家湾下石马冈。一九三〇年巴县县立中学校从会府街迁到两路口的先农坛旧址。求精中学校原来就在曾家岩。重庆联合县立高级中学校早于一九一八年迁到两路口骆家花园。罗家湾下又辟为适中花园。又有范庄，二十一军第四师师长范绍增的别墅，划一部分供人游览。在一九三六年《重庆市一览》中，适中花园和陶园都列为名胜。叙述云：“适中花园，在通远门外新市区中二路罗家湾侧。入园门数十步，其东隆然而起，为梅岭，花时可供人作吟料。其上有草亭，西有亭曰来鹤，与梅岭相对，亭东为梅花楼。再东循曲径而上，则大礼堂在焉。堂之西有球场。场西北迤逦相属者为醉鸥亭、啸月台。东北隅为眺远楼、新礼堂。堂东有池，池旁辟石洞，洞上有阁日云烟。全园地积虽仅数百方丈，而花木阴深，野景烘染，境极幽静；结构亦精雅，错落有致，客舍、餐堂、照像馆，应有尽有。四时游人不绝。”又：“茞园，旧名陶园，在新市区中四路上清寺侧，地积四千方丈有奇。其高处建最新式洋房凡两层，平日各隔为客舍二十八间，去隔即成整个大礼堂。又随地势高低结构，有方亭、三角亭、六角亭、蕉雨亭、涉趣无尽意轩诸胜，花木繁茂，曲径回环。有荷花池二，淳泓深碧，间以柳限。池上筑屋颜曰‘太乙精舍’。舍后有草地，愁石为行窝，石棹石凳咸具。舍右辟石洞三，占池水之一角，适于纳凉。夏季游人如织，有因养疴栖止其间至数十日不去者。山限构北平式小阁一联五间，覆于丛翠中，曰‘绿阴深处’。其北编竹为篱，长迤二十余丈，额其门曰‘农村’。距村不数武有余社，建筑皆仿美国式，社内陈设入时。园中蓄珍禽奇兽，并有餐堂、茶亭、照相馆，供给需要。此实为重庆附郭园林较大者也。”新市区中区干线沿线，还有许多按照游人需要而来的店铺随之兴起，如黄家垭口开设的金山饭店、加尔登茶园、西笑豆浆店等。新市区的开辟和繁盛，很多人都感到大开眼界，沿中区干路出城游赏的人越来越多，新市区也就越来越繁盛。

兴建重庆的马路，在筹备设市时就有一个规划。这个规划的主要部分是南区干路、中区干路和北区干路。到了抗日战争前夕，这个规划没有全部完成，但南区、中区两条干路完成了。

南区干路是从过街楼东口经陕西街、莲花街、道门口街、状元桥街、县庙街、下新丰街、上新丰街、老鼓楼街、鱼市口、一牌坊、二牌坊、三牌坊、四牌坊、段牌坊、镇守使街、绣壁街、审判厅街、麦子市、南纪门以及新辟的南区马路、下南区马路到菜园坝。

中区干路是从小十字经龙王庙街、木牌坊、小梁子、会仙桥、下都邮街、上都邮街、关庙街、鱼市街、杂粮市、武备后街、白果巷、售珠市街、劝工局街、七星缸以及新辟的中山一路、中山二路、中山三路、中山四路到曾家岩。

这些马路，是在地方军阀统治时期修的，财力、物力和技术力量都很有限，分段动工修建，看来是非常吃力的。当时为了便于施工，还取了一些技术名称，标明走向和方位，如南城经路、中城经路、北城经路、南城纬路、北城辅助经路等。有的分段，有的分为几路，长短不一，短的甚至只有几十公尺。经路大体东西向，南区、中区、北区干路都是经路，纬路是联系经路的，大体南北向。辅助路就比较窄一些。

兴建马路，是重庆这个古老城市空前未有的创举，布局是适合这个山城的特点的。规划虽然没有完成，规模和格局定下来了。

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开始，次年国民党政府迁来重庆作为临时首都，正式定为特别市，与省同格。重庆成为全国政治中心，景象自然大不相同了。迁川工厂又随之纷纷集中到重庆，经济地位也大不相同了。市原来的范围远不能适应这种重大变化的需要，沿成渝公路到青木关和青木关到北碚的公路沿线划为迁建区，市区扩大到二十几倍。同时还需要一个比较完善的马路网，便在原有规划的基础上继续修建完成，并大加补充和发展，郊区马路也有增辟。

一九四〇年再划定市区的范围：在江北方面自大兴场对岸梅子岚垭江边起至上游梁沱江边止，包括沿江的郭家沱、唐家沱、黑石子、寸滩、溉澜溪、头塘、江北城、廖家台、香国寺、石马河等地；南岸方面自大兴场起至金岩沟止，包括放牛坪、大田坎、大佛寺、弹子石、玄坛庙、龙门浩、清水溪、崇文场、海棠溪、南城坪、铜元局等地；西郊方面，北起嘉陵江的渡溪沟，经歌乐山背斜层，南迄长江岸的余溪浩止，包括詹家溪、磁器口、沙坪坝、新桥、歌乐山、金刚坡、上桥、石桥铺、九龙坡、小龙坎等地。合计水陆面积约三百二十八平方公里。(一九三三年以后市界的扩展，根据赵廷鉴《重庆》,未用其他资料参照。)这也是新市区开辟的延长和发展。

这一时期马路的修建，除继续完成前一时期没有完成的部分外，规模大大扩充了，就是在原旧城区也有很大发展。主要的：新增加一条与中区干路大致平行的所谓辅助经路，连原规划尚未完成的两条，共有三条；还规划把北区干路从临江门沿嘉陵江岸经黄花园、大溪沟延伸与中区干路的终点相交。前一时期和这一时期修建的马路，除中山一至四路、南区马路外，一律换上新名。

抗日战争初期重新命名的林森路、民族路、民权路、民生路等，合并了许多条街道。北区干路炮台街一段修成，并与民族路接通，命名沧白路。原辅助经路之一，补修了从小什字经打铁街到兴隆巷口一段，于是从过街楼口可迳通三圣殿口，命名中正路。原辅助经路之一，米花街到中营街一段延长到大阳沟、雷祖庙，由白龙池弯出民族路，命名保安路。新辟的一条大致与中区干路平行而又斜交的路，从杨柳街辟穿总土地一带，又穿过苍坪街，辟穿小较场一带，经机房街出民族路，命名民国路。这些都是所谓经路。

联系中区干路及其与之大致平行各路之间的所谓纬路，从夫子池、柴家巷一段延长过精神堡垒经天官街、苍坪街过大梁子到山王庙街，命名邹容路；从油市街经桂花街，穿民权路经三教堂街、杨柳街交大梁子，命名中华路。还增辟了连接各线的路：从天主堂辟穿中华路，再辟穿邹容路而交五四路，命名青年路；从会府街辟穿冉家巷过民生路经牛皮幽交中华路，命名大同路。

旧城区修了这些路，只不过使最初规划比较完善，使五条大致平行东西向的路线，比较均匀地分布上半城，又用了一些大致与之垂直的线加以沟通；但是，南区干路从过街楼口一直到南纪门还是一条孤零零的线，上、下半城之间仍然需要爬坡下坎，赖十八梯、刁家巷等沟通，不然就得绕道打铜街，兜大圈子。于是增辟凯旋路、中兴路、和平路、构成两条螺旋线，在上、下半城之间的中部和西部两处沟通。这样一来，南区干路与中区干路直接联系起来，使旧城区的整个马路网全盘灵活。这三条路作用很大，工程也很浩大。街道面貌的改变十分显著。

设市以后，重庆这个古城的面貌开始根本变化，经历了约二十年，现代城市的规模已具备和完善了。以后的发展，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的。